擦肩而过的瞬间。
周斯聿看到她手背上那道长长的血痕。
冷白如雪的肌肤上染了一抹红。
——格外的刺眼。
“赢的代价不小。”
周斯聿淡声。
话音落。
黎倾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知道他是在说自己手背上的那道血痕，不藏，也不以为然，“她伤得比我还重。”
“那你还挺厉害的。”
周斯聿不紧不慢的出声。
闻言。
黎倾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男人脸上仍是一派淡然的波澜不惊，就连说这话的语调，也是淡静到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让人分不清他是真的在称赞，还是在嘲讽。
想到有可能是后者。
黎倾的脸色瞬间冷了几分，声调也是凉的，“是挺厉害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静了静，周斯聿又道，“可不可以好好说话。”
他漆黑的眸看着黎倾，声音低沉，平缓。
“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黎倾心里从办公室开始就积压的火气，一下就冒了上来，“爱听就听，不听滚蛋！”
她朝周斯聿伸出手，“手链还我！”
周斯聿看着暴躁中的黎倾，眉眼平静，声音尽可能的低缓，“我的意思是——”
“你不给我自己拿。”
周斯聿的车就停靠在路旁，黑色的宾利，以前黎倾坐过它回家，自然认识。她伸手去开车门，拉了两下没拉动，是锁住的。
黎倾瞬间就转过头，朝眼前的周斯聿吼道，“开门！”
周斯聿盯着黎倾脸上的怒意，静了静，他开口，“我刚刚的意思是——”
“我让你开车门你听不懂是不是！”
黎倾心底就像是有团火，衣冠楚楚的周斯聿越是平静，她心底的那团火就燃得越旺。
说完。
黎倾见周斯聿站在原地岿然不动，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着她，像是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黎倾下意识的去推他，没推动。
前所未有的暴躁瞬间涌了上来，黎倾气急，想也不想的一脚朝周斯聿踢了过去，“你是不是听不懂——”
突然很沉的一声响，像是一脚踢到了骨头缝里。
看到周斯聿右边长腿蓦地颤了一下，跟着猝不及防的一声闷哼声时。
黎倾的话音戛然而止。
所有暴躁的情绪也在那一瞬间静止。
“踢挺准。”
不过几秒，周斯聿就眉眼淡然的道，语气听起来跟平常无异。
黎倾喜欢穿细高跟。跟越高越漂亮，鞋尖也就更细更尖锐。
她瞥了眼男人裤腿上的那点黑印，又看了眼自己又尖又细的鞋尖，声音低了低，有些不自然，“活该。”
闻言。
周斯聿淡淡的嗯了一声，“怪我，说话不好听。”
说完，他又道，“能不能麻烦让一下，我开车门。”
语气尽可能的平缓，没有歧义。
黎倾看着他那张神色淡然的俊脸，顿了顿，朝旁边让开的时候，也没忘轻哼一声。
仿佛这样，就能增强那点在无形之间，微末弱下去的气势。
周斯聿眉眼间神色仍旧淡然，好似根本不在意黎倾的那点小脾气。
他打开车门，俯身从扶手箱里拿出一个黑色丝绒的小盒子，随后递给黎倾，“看看。”
接过。
黎倾打开看了一眼，不到一秒，又“啪”的一声关上。
转身正准备走的时候。
周斯聿叫住她，“我送你回去。”
自然而然的语气淡静到轻描淡写，好像刚刚的一切都从来没有发生过。
黎倾停住脚步，看他。
定定的看了他几秒。
黎倾问，“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友善？”
她看着眼前身形挺拔，面容英俊的男人。
一身考究精细的黑色定制西装，周身散发着淡漠清冽的气息，看着都是一副生人勿近，不好相与的模样。
“只是刚好顺路。”
对上黎倾眼底的探究，周斯聿淡淡的道。
“那你顺的路还挺多的。”
黎倾轻飘飘的吐出一句话。
只不过。
黎倾的阴阳怪气对于周斯聿来说，作用约等于零。
他没说话，在伸手拉开副驾驶的门后，才朝黎倾看过去，“顺路的车，不坐白不坐。”
“……”
黎倾心头莫名梗了一下。
跟她上次坐顺风车时的想法，一模一样。
静了静。
黎倾还是再次坐上了周斯聿的车。
好像他们见面之后，就一直都是在车上。
黎倾看着前面的挡风玻璃，淡淡的想。
在车开出去一段距离后。
兴许是过于安静的氛围。
在等红灯的时候，周斯聿看了一眼黎倾脸上的神色。
“打赢了还不开心？”他温声问。
黎倾静静的望着窗外，心里也正在烦这件事。
她不后悔跟杨欣打架。
她后悔的是，在明知道杨欣是关系户的情况下，还是没忍住的动了手。
听起来是很矛盾。
可她原本就是一个矛盾的人。
只不过她动手的力道，她自己清楚，杨欣的手没伤。但依照杨欣的性子和后台，肯定会不依不饶，被扣工资是必定的。
只是不知道要扣多少。
想到自己还拖欠着的房租，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
黎倾心头渐渐蒙上了一层阴霾。
静寂间。
没有等到身旁人的回答。
周斯聿看了一眼，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黎倾。
她目光有些空的望着窗外，整个人仿佛失去了鲜活。
不再有曾经打赢架后，对对方的不屑和冷傲。
绿灯亮。
周斯聿收回视线，重新启动了车子。
道路宽阔繁长，窗外的景象不断变幻。一幕又一幕，仿佛时空轮回，将过去的记忆翻涌——
周斯聿第一次见到黎倾，是在他转校到嘉德的第一天。
嘉德是北城最好的贵族高中。能进去的非富即贵，每年直通哈佛剑桥的学生是普通重高的十几倍，可谓是权贵世家培养子女的专属地。
但也有例外。
为了实力与口碑并存，嘉德每年也会特招几个成绩顶尖的学生。
周斯聿当时就是以市第一的成绩进去的。所有费用全免，还额外发了一笔奖学金。
嘉德建在有名的遗址旁，并不难找。
周斯聿在所有手续都办完了之后，就去教学楼找班主任。
北城冬日的寒意还未散尽，清凌凌的风拂过，连同凉意一同飘过来的，还有初春万物萌芽的味道。
整个嘉德漂亮得像座城堡，有种梦幻的不真实感。
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穿梭在校内，时不时的传来说话声。
从操场穿过，走下台阶右拐，朝教学楼走的时候。
还算安静的校内，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喊声。
有群人趴在二楼栏杆上。
最中间那个穿红色名牌潮服的男生，突然眼尖的朝楼下一个人大喊道，“蒋越，大小姐说要堵你！”
伴随着明显幸灾乐祸的笑声。
不远处。
被叫做蒋越的男生哀嚎一声，明显是害怕那位大小姐，转身就往楼上跑。
却不想。
他刚跑了没两步，高大的身形才隐了一半到楼道口。
他整个人就慢慢的朝后退。
男生还算俊朗的脸上堆了点讨好的笑，语气有点慢，有点虚，听起来没什么底气，“……大小姐，您今儿也来学校了？”
一个字比一个字虚。
一步又一步的朝后退。
女生纤细高挑的身影，慢慢从楼道口显现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