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祝衍睁开眼。
周围是浮动着碎光的黑暗，他睁眼的瞬间，碎光飞速凝聚，眨眼功夫，四周就变得绚丽亮堂。
还有部分碎光聚在身前，凝成一块等身高的曲面镜，悬在虚空之中。
透亮的曲面镜上，镜中一名穿着粗布衣服的帅哥，帅哥头顶悬着几个白色字符。
祝衍看不懂，悻悻然收回视线。
镜中帅哥同时望过来。
祝衍挑眉。
帅哥跟着挑眉。
祝衍来劲了，对着曲面镜摆手、踢腿、原地跳，再来一个旋转跳跃。
镜中帅哥同步展现。
好好一个俊朗小帅哥，蹦蹦跳跳得像个傻子。
祝衍被自己逗乐了，笑着停下来。
他现在处于一款全息游戏的登录界面，曲面镜里倒映的人物应该是他的角色——角色不是他创建的，不过，以后是他的了。
ID不知道是啥意思，但原主的审美还不错，调的角色造型高大俊朗，看起来很能骗一些涉世未深的小姐姐、小哥哥。
祝衍对着镜子欣赏了一遍，按照说明书上的方式，拍下悬浮在半空的鲜绿按钮，周围光线很快转暗。
为了玩游戏，他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将游戏说明附带的图片、智脑手环扫描搜索出来的游戏攻略视频，以及自己年轻时候玩游戏玩出来的心得，半猜半蒙地，做了一大堆笔记。
所以此刻，他才知道哪个按钮是进游戏、哪个是退出游戏。
正胡思乱想，周围碎光再起。
空旷的虚空逐渐幻化出颜色、形状，远处出现山峦树木，近处升起建筑，耳边开始响起风声、鸟声……几个呼吸后，面前已经变成群山环绕的小村落。
祝衍深吸口气，仿佛闻到了草木的味道。
头发、衣摆也在微微飘动，他伸手，感觉指间确实有风穿过。
他蹲下来，揪了根草叶，手感脆生带韧劲，断裂处还有草汁。
再摸了摸带碎石的泥土地，微微湿润。
——哇，还有蚂蚁！是蚂蚁吧？！
祝.土包子.禾蹲下来，追着那只小虫子——
“%#%#@？”
说话声？
祝衍下意识抬头。
一挎着菜篮子的胖大娘正站在几步外皱眉看他。黑发黑眼黄皮肤，是他熟悉的人种。
祝衍尴尬笑笑，起身，打算转身离开。
转身的瞬间，眼角扫过大娘头顶——
一行绿色字符！！
他以前玩过游戏，也看过这游戏的攻略，知道这串字符，代表这个大娘是NPC——Non-player Character，非玩家角色。
换句话说：不是人。
他扫过上百个游戏攻略视频，所有NPC都表现得非常自然，如果不是头顶的字符，行为活动跟玩家基本分不出差别。
他看视频里的玩家们都不会测试或者彰显NPC的智能和自然，猜测这时代的智能科技已经非常成熟，NPC这种状态，属于正常。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非人类的NPC……非常好！非常合适！
还没迈出去的脚立马拐弯，祝衍“咻”地一下窜过去，热情地：“大娘好，您叫什么名字？或者，我怎么称呼您？”
胖大娘NPC却突然顿住——不是不动弹的那种停顿，而是从肢体到面部表情全部僵住了。
祝衍正盯着她呢，正好看到“她”黑眼珠上刷过几行鬼画符似的浅色字符。
太诡异了。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后。
这是死机了？
刚一动，那位胖大娘也动了——黑眼珠子一转，面部表情立马活过来。
她还抓紧篮子后退两步，警惕地看他：“#￥@%@？”
祝衍：哇，这就恢复了？
大娘皱眉，再次开口：“#￥@%@？”
祝衍指了指自己耳朵，摇了摇手指，表示不懂，然后尝试学她的发音：“#￥、%@？”
大娘：“#@￥@￥@#”
祝衍头疼：“大娘你说啥？我听不懂啊。”
然后比手画脚，“有任务吗？要不要我帮你打怪？”
大娘为难地看着他。
祝衍：“……”
俩人四目相对。
然后他就被这位NPC大娘领着穿过村子，带到一老头子NPC跟前。
祝衍看大娘跟老头子嘀嘀咕咕，还指了他几次。
他听不懂，看他们还要聊一会，干脆按照自己刷过的游戏攻略，摸了下左手臂。
左前方刷出一个光屏，中间是他这角色的全景照，还有各种各样的信息条。
应该是他这角色的属性面板。
这世界的文字，有点奇怪。数字依旧是阿拉伯数字，文字却看不出是什么语种。有熟悉的华字，但更多的是变体，有些像复杂、繁体版的字，有些像是拆解版的，还有综合了字母、线条的字符……乱七八糟，仿佛将他认知里的语种一锅炖了。
这就导致他看到这些文字，只能靠猜，还经常猜错。
发音是彻底听不懂。
祝衍大略扫了眼信息面板，重点看了几个带括号的数值——这些是攻略视频里重点讲解的数值。
有几个跟攻略里的误差还蛮大的。
他琢磨了下，还是选择暂时关掉，再摸右手臂。
右前方刷出另一个光屏，上面是一整页的图标按钮。
祝衍按着记忆先找到下线图标，确认弹出来的窗口是攻略里的下线指引，他松口气——他可不想被困死在游戏里。
接着去找背包按钮。
——艹，包裹里竟然只有4瓶东西，一把锄头？
再看包裹置顶一行的游戏货币：金、银、青三色图标，金、银前面是0，青色前面是41。
参考身上的粗布短打、包裹里空空如也的物资，他不会认为青色图标是最高的货币单位。
总结：不光现实里吃救济粮，在游戏里也是贫困潦倒。
祝衍仰天长叹。
正准备去研究其他按钮功能，就听前边的大娘扬声：“￥#%，@%@￥￥%。”
隔着半透明的光屏，能注意到大娘跟老头都看着他。
祝衍忙关掉光屏，小跑过去，笑着打招呼：“大娘，老伯伯~”
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
留着长须的老头看他笑呵呵的，也慈和地笑：“￥@#，#￥@%@。”
祝衍茫然看他。
大娘NPC：“￥@%#%。”伸手按住他脑袋轻轻压了下。
祝衍懂了，连忙弯腰鞠躬。
——是不是有任务？攻略里没见过啊。
老头捋了捋长须，笑着点头：“#%@#%￥。”
祝衍不解，只能傻笑相陪。
机械音突然响起：#%#，￥￥%&，%￥&%&。
祝衍愣住，茫然四顾。
哪来的声音？
怎么大娘跟老头都没反应？
——哦，是系统提示音吧。
提示了啥？他看不懂听不懂啊啊啊啊！
正准备去翻任务面板，大娘拍拍他肩膀，说了两句听不懂的话，走了。
老头则朝他招招手。
祝衍精神一振。
来了！！
攻略里的玩家都这样，跟着NPC进屋，就能领到东西！
他兴奋不已，屁颠屁颠地跟着老头走进小院。
刚走几步，就听到屋里传来整齐的童声：“#￥#，@#￥%……”
祝衍：“……？”
老头脚步不停，走到那间有声音的屋子，站在门口，笑眯眯朝他招手。
祝衍硬着头皮走过去，到屋子门口时，跟一群扎着包包头的小豆丁对上眼。
他：“……”
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
是。
被迫坐在一堆小豆丁后边的祝衍欲哭无泪。
现实文盲就算了，怎么连游戏NPC也嫌他文盲？
站前边的老头捋着长须慢条斯理地说话，底下小豆丁们几乎没有认真听课的，全都对着祝衍探头探脑、叽叽喳喳。
祝衍扫过他们头顶代表绿色NPC的字样，双眼放空。
“啪”，脑门挨了一记轻的。
祝衍回神。
老头板着脸看他，手里戒尺指了指前边。
祝衍：“……”
行吧，也算是跟他的初衷不谋而合了。
他顶着一众小豆丁嘻嘻哈哈的笑声，挺直腰杆，双臂交叠放在小木桌上，摆出绝佳小学生姿势。
老头满意点头，然后拿戒尺挨个点了点其他小豆丁，小豆丁们安静下来后，才转回前边。
前方墙上是祝衍很熟悉的可移动式木框黑板，搭配周围NPC的短打服装风格、原木桌椅，有一种……混搭风的美感。
祝衍压下吐槽，定睛看黑板。
“%￥。”老头拿戒尺指着黑板上一个字符，念道。
众豆丁们齐声：“%￥。”
祝衍：“……”啥意思？
然后就看到老头比了根手指，再念一次。
祝衍：……1吗？
不管了，跟着念。
果真是数字，因为老头后面接连教了234567890。
祝衍欣喜若狂。
他就知道玩游戏能学到东西！！！
可惜，学完十个数字，NPC老头就停下来，跟他们说了几句话，转身出门离开。
小豆丁们一下蹦起来，哒哒哒全冲到他跟前，叽叽喳喳地围观他、跟他说话，有几个虎的，还抱他的胳膊、趴他的腿，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祝衍听得双眼发亮。
立马掏出华国传承——不知道多少年的小游戏，逗这些小娃娃说话。
石头剪刀布、你拍一我拍一、萝卜蹲……
小豆丁们全程哈哈大笑，甚至还学了几句华语。
祝衍：“……”
反了反了，应该是他学！！
反应过来的祝衍不玩了，但小豆丁们正上头，嚷嚷着追出来，逼得他狼狈开跑。
跑得快，带起的气流卷动路边草木，叶片、细枝微微晃动，阳光跟着舞动跳跃。
祝衍眼角扫过，忍不住惊叹：好细节！！好厉害！！
当然，要是那些小孩别追过来就更好了——这游戏究竟怎么设定人物数值的？怎么几岁小孩的速度都快赶上他？？
他琢磨了下，开始带着这帮执着的小孩在村子里绕圈。
草叶摇曳，阳光跳跃。
隐隐约约的字符高速流动，滑过草叶、篱笆、院墙、屋顶……一路紧跟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