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李以恒利用真神弟子的神学影响力和超时代的技术权威,他一边向南山寨骨干年轻人们教授技术、管理知识,一边边干边学边磨合,在一帮年轻人的努力下,上思侗之前不合理、搁置已久的矛盾也是一桩一桩的处理与解决。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进入传统意义上的寒冬,但十二月的广西也只是多了些丝丝凉意,外面艳阳高照,微风和煦;绿树扶岸,鸟鸣悦耳;鲜花开遍,如江南的春季一般姹紫嫣红。上思侗人心情也同这春色般撩人。
就上思侗寨靠最北边的一个叫里山寨的僚寨河沟里,十几个妇人、女孩正浆洗着衣物,在这美妙的春色里说着每日都说不完的家长里短……
“阿红姐,听说你家男人到南山寨做工,一日里有一簸箕谷子,能不能也介绍我家男人去那做工?”刚结婚的新妇人阿莉边棒槌着衣物边恳求道:
“是啊,是啊,阿红姐,你也介绍我家男人去,你知道阿零壮实的紧,这一日的,也没做一个正经事情。”另一个妇人阿柳接过了话,阿莉稍感不快。
“你家男人前些日子不是去寻煤炭去了吗?听人说,侗主给了二十担稻子的奖励,谁寻着就奖给谁。”
“侗主是什么人,他是转世真人,他都寻找不到的东西,我家那蠢货还在那漫山遍野的寻,跟我说他小时候看过那黑黑的能燃烧的石头,跟着了魔似的,一日里不干活,净想便宜的事情,哼,我也管不着!”
对于阿零没日没夜的寻煤炭这事寨中人都知道,这时大家也小声议论起来,有的同情阿柳、痛骂阿零不顾家室,有的嬉笑阿零异想天开、不自量力,有的也想探探运气但没有行动勇气;阿零未出嫁的妹妹也在洗衣服,她平日就看不惯嫂子总是欺凌她哥,回护道:
“大嫂,话也不能这么说,转世真人他家住在十万大山最南边,我们在最北边,南山没有的,可能北山就有了,小时候阿祖跟我和大哥说过,我们北山向山里走十里路,有一个山洞深处有那个可以燃烧的石头,不一定真给我哥寻着了呢!”
“就是,你家阿零就不要跟阿蓝抢这活计了,他若寻着了,你家一两年的稻子都够了,可以躺在家睡一年不用干活呢!”阿莉继续说道:“阿红姐,你说是不是?”
“是哦,我也想让你阿牛哥去寻那什么,叫什么煤的东西,可他脑袋瓜没阿零一半灵光,趁早打住。也是因为他妹妹的婆家姑子嫁到南山寨,才寻了这活计。我听阿牛回来说,南山寨要修一条到铁山的道,两边还要用竹篾扎起来防止大虫侵道,可是个大活计,一个月都忙不好,你家阿蓝要去,就让他明日出发,可要走两天才能到南山寨,到了南山寨就寻前头寨央琴,阿蓝认识央琴的,她就嫁到了南山寨,而且嫁给了新侗副阿桑,准能给阿蓝寻个好差事。”
“前头寨央琴,我知道,我、阿蓝与她夫妻同一年参加歌圩会的,她夫妻二人各自拿着头名呢,没想到两年不到都成新侗副了,真厉害!那行,我听阿花姐的,明日就让阿蓝动身。”
“阿莉妹子,明日里,我让我家那位也跟着阿蓝,两个人有个照应,可好?”
“对!对!我也让我家男人跟着去,明日里让他们结队去。”洗衣服的妇人们听着,都动了心思,想着这时候非农忙,找点活计补贴家用,而且这补贴的就是稻谷,得劲!往年里,哪有这等好事,那个胖侗主如老虎般凶恶,把他们穷人当猪仔,让他们这些穷僚干活不给工钱还要自带口粮,干不好还得挨他家家丁鞭子。现在报应来了,猪仔日子愈发滋润了,而那个恶虎胖侗主被老虎吃了,拿鞭子的家丁也到铁山挨鞭子去了,而他们盘剥的谷子、财物全让新侗主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分还给了这些穷苦僚人。
“这新侗主真是个好人啊,听南山寨的人说他准备将租种的熟地减一半的租子,开荒的生地三年都不收租子,还要帮忙给各个寨子做水碾,送农具呢。”阿牛的媳妇消息灵通些。
“还有这等好事!”里山寨的妇人们不敢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了。
“你阿牛哥在南山寨干活,也是闲听南山寨的人说,他们寨子吃的盐、用的铁、织的布都是转世真人供的,他可是神仙啊!”
“那神仙还能变出这些物事来不成?”有些妇人仍然半信半疑的问道:
“谁知道呢,他可是蛮尤大神的真传弟子,你想蛮尤大神多厉害,可以招龙引凤、呼风唤雨,他的弟子变出些米盐来应是小菜一碟。”阿牛的媳妇臆想道:
“是真的,我也听说巫山寨的木工去南山寨观摩了真人制作的新织布机,那家伙快的,一顿饭的工夫制作的布匹可抵我们过去几日所作,那布,跟瀑布一样,唰!唰!的流出来了,惊着他硬是半日未合拢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另一个蹲在旁边的妇人有些夸大的附和着:“听阿红姐这么一说,看来是真的了。”
“我也听我家小姑子说,她们寨子有人嫁给了南山寨,那边收割稻谷也用一个什么机子,田地里直接可脱谷,不用搬运稻草,可节约一大半的工时呢。”又有一个妇人也附和着:
“她们还用一个舂米机器,用水流舂米,稻子可以直接变成米粒和米粉,都不用人工每日的舂米。”另另一个妇人也分享着她的最新信息。
“那得轻松多少,我家女儿一日里织布与舂米,腰都疼得直不起来,晚上要忙到深夜,那南山寨的小娘子真是命好。”一个信息闭塞的妇人羡慕着那边的好日子。
“估计我们也快过上这好日子了,新侗主肯定会把这些仙术传授给我们。”
“但愿如此!”大家都很期待着这美好的生活。这时,一个妇人突然八卦的问道:
“阿红姐,你说这新侗主会如此多仙术,就是神仙了,那神仙长的应和我们不同吧?”
“我也问了阿牛,他也没见着,估摸着比我们这些凡人总高大威猛些吧!”
“新侗主其实长的和我们差不离,稍白净些罢了。”一直插不上话的一个小姑娘骄傲的说出来。
“小阿莲,你一个丫头片子,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侗主?”
“嗯!见过!”
“新侗主可没来我们寨子,哦!我知道了!难怪前几日没见你洗衣,是不是花痴病犯了,偷偷的溜哪儿去会哪个情郎,正好见到侗主了?”阿柳打趣道:
“哪有!阿柳姐,你尽乱说!”小阿莲羞涩的说道:“我前几日去我阿婆家,就在巫山寨,正好见了几个年轻人骑着毛驴去寨子了,我问了我表兄,他说那个高高的,白净的就是新侗主,后面三个是他的跟班,他来寨子是来调研,反正我跟我表哥都不知道什么叫调研。侗主到了寨子里,走访了好几户人家,我们就围着凑热闹,他问大家出产如何,有什么困难,需要他解决的问题等等。”小姑娘很得意,她是寨子里第一个看到新侗主的,她看着围在她身边一圈的妇人,说话的劲头更足了。
“那侗主很是和蔼,还很豪气,那日我见整个巫山寨人都挤在那看新侗主,啊嘛巫师还带领寨中人挨个向侗主敬酒,他来者不拒,喝了十几碗果酒就跟没喝一样。”大家听了小阿莲的最新消息,感兴趣的继续问道:
“那,那巫山寨人有没有问些什么?”
“就问了些田地租金,税负,兵役、劳役什么的。”
“那新侗主如何回答的呢?”
“他说了许多我听不懂的话,比如要学习汉文帝弛山泽之禁,休养生息,赋减一半,以后我们上思侗各寨都无兵役、劳役之苦。他的一个随从叫阿信,他要帮我们做大家说的各式各样的机器,减轻我们工作负担。我还听他另一个随从阿诺说,要成立一个什么真神四大护卫、十八僚卫坐席盟议制度,每个寨子要选一名最德高望重的人作为僚卫每五日一次去上思侗寨参加那个什么盟议,上报、商议、解决各寨存在的问题,共同决策重大事项等等。听说僚卫不用种粮,每十日侗主会发一次公粮给他呢!”
“不用种粮,只需管好自己寨子不要出什么差错就可以,真是一等好事!我们寨子若论德高望重,那估计就天嘛巫师能选上,这好事轮不到我家那位,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好消息?”大家继续问道:
“他当时说要建立真神兵,每寨抽五个年轻力壮的猎手参加,也是每十日发一次公粮,不用劳作,只需练习弓箭技艺即可。”
“那个什么真神兵,是不是如过去家丁一样,欺负我们!”
“巫山寨人也这么问,新侗主说,这个真神兵是真神的家丁,是维护的我们穷苦僚人的家丁,谁要是欺负我们,夺走真神赐予我们的礼物,真神兵就会杀死他们,夺回我们的礼物。”
“这好,维护我们就好,这也是好差事,我赶快回去告诉我家那位,让他弟弟也报名参加。”一个妇人说道:“那,我家阿零可以参加真神兵不?”阿柳听到这消息,又急着为他家那不干正事的阿零找点正经活儿。
“阿柳妹子,你家阿零就算你给他报名了,他也不一定去,他正专心找他的煤炭呢!”旁边的妇人提醒道:
“煤,煤,我听着煤炭就烦,那个蠢人一个月都不着家,煤炭要是这么好找,也轮不到他去找。”阿柳故意将眼光指向那个总是和她唱反调的小姑子。小姑子也不示弱,继续回护道:
“这煤炭真人如此看重,一定很重要,若是寻到了,那可就发达了,说不一定,真人会给大哥一个什么护卫当呢!到那时候,你可不能再随意呵斥与他了。”
“他!就凭你哥,我还不知道他德性,他有几斤几两?你……你大哥要是能找到煤炭,我当着大家的面学……学狗叫!我……我爬着回寨子!我……!”阿柳恶狠狠的将浆好的衣服往河里一扔,然后将喝饱水的衣服砸在石板上,死劲的用棒槌槌着衣物,脏水故意四溅到她小姑子一身,一件衣服槌了十几下仍不停歇,衣服槌得早已没有脏水,她仍继续槌打,似把这衣服当成了阿零以及他的小妹,用这种方式来发泄着对阿零及男方家的不满!
大家感受到了阿柳不高兴了,也就断了说话的兴头,只留下一片棒槌声此起彼伏,过了不一会儿,远处一个约莫十岁的小男孩气喘吁吁的跑向河边,边跑边向着阿柳喊去:“阿母!阿母!不好了。”大家都回了头,小孩泫然欲泣对着站起的阿母继续说道:
“阿父不知道什么情况,他在寨子里发疯了,大喊着“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什么!”手上棒槌不自禁的砸到脚上浑然不知,“那死鬼真……真给他找到了,这……这……真找到了,那我们家不是有许多粮食了,哈哈!“阿柳如同中了五百万一样,幸福来的太突然,她不管她的衣服,她的孩子,她那可恶的小姑子,她刚才说出去的狠话,她那被棒槌砸到的脚背……她跛着脚手舞足蹈跑向寨子里,边跑边大喊:“阿零找到了!“我家阿零找到了!”
“哇!我阿父阿母都怎么了!”十岁的孩子的眼眶递向他的小姑,似是询问,又抵不住汪汪大哭起来。
“这傻孩子!还哭,回家的时候就会笑的合不拢嘴了!”大家半带羡慕半带嫉妒的看向近处哽咽的孩童和远处拥抱在一起笑哭着的夫妻,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